爱河小说网提供庶人剑最快更新在线阅读
爱河小说网
爱河小说网 架空小说 玄幻小说 竞技小说 言情小说 武侠小说 短篇文学 总裁小说 科幻小说 推理小说 乡村小说 重生小说 耽美小说
小说阅读榜 灵异小说 经典名著 穿越小说 综合其它 校园小说 仙侠小说 历史小说 官场小说 网游小说 都市小说 同人小说 军事小说
好看的小说 母子日记 狌爱回忆 空难之后 所谓爱情 颠鸾倒凤 丝袜辣妈 出差回家 儿媳秀婷 共同快乐 家教情事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爱河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庶人剑  作者:天平 书号:2079  时间:2016/10/5  字数:11794 
上一章   ‮街长乱离 章三第‬    下一章 ( → )
东方曙,白云成列,一重重地自墨蓝的天际挣了出来,随之便有些微冷寂的霞光在云彩上渐渐扩开。残旗风招展,而那晨风却已有了些燥。看来又是一个大太阳天。城头上的典军们不由诅咒一声。兵刃在青石上打磨发出“滋滋”的声音,伤兵们捧着一碗水,万般不舍地细细咂舌。他们无奈地看着南汉军一队队鱼贯而出,于城下排列齐整。车轮转动的“咯吱”声后,一些重庞大的攻城器械也被陆续推到城下。

  高平晗肃然立于阵前训话道:“方才西王已传下帅令,若是今再攻不破此城,便退后三里结营长时围困,你们若想早归故里,那便看今了!”风威冷听了这话,不由望了高平晗一眼,觉得这话似是说给他听的。前几战事之中他一直都只是守在高平晗身侧护卫,有数次已攻上城头战,高平晗都频频看他,指望他能于此要紧关头助上一臂之力,可风威冷都装作看不到。只不过高平晗也未以言语强他。其实风威冷心中一直在战,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只是一直没能拿定主意。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十来只牛皮大鼓在军后排成一列,赤着上身的鼓手如癫似狂,无穷无尽的杀气恨意经这一声声鼓点传进了列阵者的耳中。风威冷听这鼓声,也不由得觉得心跳加快,竟似与那鼓声齐律。再看军士们,各人眼中也现出些悍意来。

  “上!”号叫竟倒了鼓声,早已备好的兵士们将大石搬进投石车中。机簧“砰砰”齐响,然后无数大石就呼啸而去。风威冷站在高平晗身侧远望,只听见城头惨叫呼喝连声,人影奔走不休,石屑纷飞,他居然不觉惨烈、反而有些可笑。

  虽说起先已备了巨石筑如小丘,可这么密掷了一阵也将用罄,空中石头渐稀。“杀呀!”便有人打着旗子,后面跟着抬云梯的兵士冲了上去。上面早已备了箭支滚油,不多时便有一个一个的兵士捂着脸从云梯上摔下。

  只不过方才一轮大石投下,城头已砸出许多缺口,城上守军也死伤枕藉。不过半个时辰,竟有三五处地方都有人攻了上去。城头战不休,有一处已有上十人冲了上去,不多时却落下来头颅手臂。

  高平晗见有几处守得极牢,便命投石手取小石瞄准了打。果然这一轮石头掷过,再攻上时就已经顺利许多。当中有一队人,小校极是悍勇,居然双手执刀,只以脚踏云梯,比起旁人手足并用还要来得快。距城头尚有丈许时双足猛地使力,双刀舞成一团雪花,隔着老远都晃得人目眩。只落上城头不一会儿,就有好几名典军丧命于他手。他身后的士卒见头领如此神威也精神大振,不要命似的冲上去。上面的人拿刀往下砍,下面的人居然赤手接了狂吼着上去。城头守军为他们气势所慑,不得已退开了些。一下子居然拥上了三十余人,清出大约四五丈地,后面的兵丁见了,纷纷架了云梯往上面爬去!

  “好!”高平晗不由拊掌,面现喜。风威冷心头也是一松,破城当就在眼前了。

  突然城头有一大张油毡被揭开了,一枝箭下。那箭漆作朱红,迅捷有如电闪雷鸣,中一人,竟贯体而过,再中一人。箭串过两人的身体势犹未绝,居然接连撞倒了三五人。风威冷并不是十分惊讶,心道:“红孩儿来了!”

  可他却瞥见高平晗的面色有点发白。风威冷再看去,马上就明白自己方才想错了。此时城头赤箭如雨,非是雨点,而是一道道的雨线,前一箭残像未绝,就又有一箭,绝非一人之力可行。这时眼前所见居然是红多青少,那城墙竟被这箭光给淹没了。箭雨密处正是方才那小校所登上的城头下方,总有上千人挤拥于左近,等着攀上去。万箭齐出之下当真是箭无虚发,如方才那般一箭连中二人三人的也不在少数。下面嚎声震天,众军纷纷逃窜,却是自相践踏,互阻道路,终免不了一死。整个战场上的人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城头上本有典军和南汉军正在战,刀举在手中,居然忘了断续打下去。

  “万钧神弩!”高平晗一下子死死地抓住了身侧的帅旗,一字一顿道:“那便是为了弄明白华城可有此物方才犯险,谁知…到底还是瞒过了我!”

  已登上城头的那名小校显然是拼了命往弩弓处杀去,只是随他上来的人到底只有三五十,被数百典军困住,那刀光虽说矫夭如初,光圈却也不得不愈缩愈小,想是已陷入苦战中,自保也未必能够,更不要说去毁了那排成一列的数十张弩弓。

  高平晗还沉得住气,他身边的将领却已叫嚷起来:“若是这回让他们打下来了,气势一,今绝不能再有寸进!”另有一将劝他道:“他们看准我军急于攻城,有意待我投石机的石料用罄,再祭出法宝来。哼,我军哪里着急了,今年华城外粮食大,驻下来一年半载也不碍事的…”

  这些言语一句句钻进风威冷耳中,他心发急。风威冷突然从高平晗身边跳开,只几步就跃到了后面的巢车上,对那掌车的兵士道:“快往前推!”掌车兵士看了看高平晗,高平晗点头示意。车兵们就将巢车按着风威冷的命令推动了起来。

  风威冷早看出那些弩弓形体笨重,决不是可以轻易移动的。又是十余架紧挨着排在狭窄城头,定然不好换方向。于是令掌车兵士从箭矢相反的方位推过去。巢车如此高大,一动自然引人注目,当下就有典军发觉了,便往这边箭,可那箭都是些寻常弓箭,掌车兵士穿着极厚重的铁甲,便是中也毫无用处。风威冷剑在手,但有箭来便随手格开。

  距城十余步之处,风威冷着兵士将桩子打下去。这时典军虽不知这么孤零零的一架巢车来做什么的,可也觉得不妙,正有一架弩弓要重新装箭,便磕磕碰碰地转了头,向着巢车这边摆过来。

  这里巢车已固定好。风威冷坐在车笼里让兵士们将他拉了上去。这巢车正与城头相平。风威冷双足在杆上一蹬,就向城头飞来。

  他凌空飞越,耳中听得风声呼呼,眼中只见碧空如洗,仿佛见表妹正在远远的云端向他微笑,觉得此刻已去躯壳白飞升一般。终于身子往下一沉,眼见到典军污黑的面孔,惊怖的眼神,大张的嘴巴,吐得老长的舌头,还有一簇簇的刃,惟独就听不到一丝的声音。

  高平晗看到风威冷跃至城头,下面有一柄长掷出,风威冷身子凭空一折,那一刻真如一只极尽轻灵的幼隼。他避过长,足尖在杆上一点,借这一点之力再度翻了一个筋斗。以鹰击长空之势下击,手中长剑一出,城头顿时凭空涌现一大片茫茫白雾。白雾所现之处,一片惨叫痛呼。

  风威冷自己的感觉倒没有旁人看起来那么风光。四下里密密的刀刃一重重上来,虽然无人可抵他一招,却好似大海生一般无穷无尽,寻暇抵隙无孔不入。若不是手仗利剑,只怕身上早被戳出多少个窟窿。他一面踩住袭向他左肋的大刀,一面夺过从他项后疾刺的长。手中宝剑贴着一人的杆削上去,矛尖飞,只见得两声惨叫,风威冷估算着是打瞎了右边两个牵着钢链的兵丁眼睛,却也无暇去看上一眼。此时又有一剑从下往上划来。风威冷以剑硬生生地一架,那剑立时断了。可用剑的人却身子骤矮,已从风威冷剑下逃出去。那人发力狂跑,几无人。旁边有人拦他,他叫道:“这人就是那杀了金王败了红将军的…”

  三前之事城头上不少人都已目睹,当下个个胆寒,再也不敢去拦风威冷,风威冷冲进弩阵。手中宝剑狂斫,弩弓纷纷断掉,一张张价抵百金的弩弓就此毁去。弩兵们虽然心痛,奋力上前来拦,可是他们大多不于技击,却又如何拦得住。

  这边弩弓一毁,城下压力顿轻,高平晗亲自上阵督战。见胜利就在眼前,人人奋勇当前。两下一较,典军大势已去。

  风威冷见南汉军已经杀上城头,便忖道:“我既已入城了,还打个什么,快些回家是要紧!”于是便混在典军溃兵中挤下城去。跑在自幼长大的靖安长街上,风威冷不住有些激动。谁知没两步,便差点跌了一跤。他低头一看,原先平平整整的青石板道已被挖得满目疮痍,白浮的尘士中混着一些碎石残片,正是午时,毒辣的头将地面晒得发烫。

  风威冷只怔了一怔就明白过来,石板自然是被典军锨了去修补城防。此时街上空无一人,家家关门闭户。几扇开着的门口都晾着号衣,显被征作军营了。此处鸦雀无声,城头的厮杀之声不过隔了一条街,却遥远得好似另一重天地。风威冷不由地想:“城内的兵上哪里去了?红孩儿不在城头上,他上哪里去了?”却又摇摇头,觉得这些事与自己毫不相干。

  一路上多见得有熟悉的招牌,只是此时归家意切,也没心思停下来打声招呼。

  风威冷方拐进利民巷,脚下就踩到了什么黑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他不由跳开一步,心“咚咚”跳。那居然是一个人头!“小五!”风威冷叫了一声,这人正是他自幼一处玩的邻居。

  又听到有人大声诅骂着什么,然后便是女人的哭声,突然有重物“咚”的一声砸下。风威冷加快了脚步赶过去。边走边匆匆扫视了几眼。只见巷子里的各家都门窗开,里面被砸得稀烂,赤着身子的女人在嘤嘤地哭。几具尸首倒在门槛上,鲜血不绝地淌出。

  “怎么回事?”风威冷头脑有些发闷,脚步都浮了起来“我分明是头一个进城的人,难道西王在北门攻得还要早些?”

  一面想着,一面已看到自家的门,门板倒在地上。一个老女人扑在门板上双拳狠砸,口中叫骂:“千刀杀的呀!混账兵,爷呀你怎么还不回来呀…”风威冷见到此情此景,已经不住浑身发寒。他一步一步走过去,盼着这只是在发一个噩梦,只要再过一刻就能醒过来。

  他到门板前头扶了老女人起来,老女人抬头一看,一个巴掌打在他脸上,哭道:“你怎么才回来呀!早干什么去了?姑娘让他们抢走了!”老女人额头上鲜血不停地涌出来,和眼泪混在一处。风威冷不躲不避地挨了这一掌,见地上有一块红布,随手拾了起来想给她包上,却一眼看出来是表妹的手工,便收在怀里。另割了一段袖子几下给老女人系好,站起来道:“吴妈,姑娘是被什么人抢走的?”

  “是围城的那些东西!”吴妈一手指着巷子的另一头,一手死力地推他道“快去,快去,姑娘让他们抢走了!”

  “别慌!”风威冷拔剑在手,对吴妈道“我一定将他救回来!”这话一出口,他已飞奔而去,只觉得这一生都未曾跑得如此之快。

  风威冷脑子里急急思索,想道:“我是从东门进来的第一人,那抢走表妹的定是西王的人马。他们定然是要送给将官,表妹一时只怕还没有危险。这会子西王的大营一定还在北城外,他们肯定是往北城外送了。我往城外去找,要是找不到,我得先去找高大帅。今我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让高大帅帮我去讨一个女子,西王总不能不卖高大帅这个面子。”

  风威冷在这华城中长大,一衢一巷无不烂于心,抄了往北城门去的近路。走的虽是小道,却还不时能见穿着南汉军号衣之人四处窜。已有几处房子起了烟头,这多晴热天气,一场通城大火怕是免不了了。有一个斜披着衣裳的南汉军从巷子里闯出来,不知怎的看风威冷不顺眼了,叫道:“小子,你干嘛的?我看你就像细!”风威冷心绪正坏,不过是事急不想理会这些人,这兵丁居然自己找上来了。他当下剑尖一递,就已抵在那人的肚皮上。那人倒似久经行伍的,居然也颇机灵,就地一仰,滚了出去。肚皮上却已是皮开绽,鲜红的肠子拖了出来。

  那兵丁胆不小,当下一把攥了肠子跳起来就跑,叫道:“兄弟们,有细!”

  风威冷本待再上一步宰了他,听他这么一叫,心中一动,倒不急了。这人叫声方落,四下窗子里便钻出了十来个人,个个衣衫不整,有的更是浑身血污。听那兵丁一指,便“嗷嗷”直叫,一起扑了上来。

  风威冷冷笑一声,待他们近得身来,身子毫不动弹,手上一振,剑光晃到之处,兵丁们个个倒地不起。风威冷架住一人的脖子低声道:“什么人是为西王搜寻美女的?”那人道:“我不知道!”风威冷剑往前轻轻一递,那人立时没了气。再问下一个时,就极利地答了:“我知道、我知道,是虎牙营的赵裨将,我方才已见他往前面走了还不到一炷香的时辰,他不是光是给西王选的,说是要送皇…”

  “够了!”风威冷心中一定,提着他的衣领就大步前行。那人肚皮在地上磨蹭,当是十分痛苦,嘴里呻个不停。走了不多时,他已大声叫起来:“那便是了!”

  风威冷已见到前面一乘木车,已然拆了轿围。二三十个女子关在里头。有一名裨将指点着四个兵丁将两个女子往车里去。一个女子死活不肯上车,被人硬扔上去,眼看脑袋要撞上车栏,却让一个翠蓝衫子的女子扶住了。那翠蓝衫子一入风威冷之眼,风威冷喉头就似哽住了,一股暖气在膛里翻腾不休。

  大车停在一株香樟树下,翠影如盖,覆去了她半边面孔。一车人都哭哭啼啼,吵吵闹闹,惟有她垂着头不言不动,双抿得发白。她的秀发和从前一样束成辫子垂在前,双手搁在膝上,右手中指却系着一束彩线。那丝线的泽与风威冷怀中锦帕上一模一样。

  风威冷仿佛看到她正坐在院子里与吴妈一起做着女红,突然门被踢开,那些糙肮脏的手扯住了她的衣衫。红帕从她膝上滑落,孤弱无依地飘零于地。他想象着她紧紧地抓着那束彩线,就好像抓紧了今生最后的一缕牵挂,抓紧了线另一头的那个人,永生永世决不放手。

  风威冷一步步迈上前去,已有南汉军觉出不对上前阻拦,被他提在手中的兵丁不停地哀告,而一切都好似与他毫不相干。此时他眼中只能容下这么一束彩线。

  四下里好像有刀光,有影,有人声,有血。可是他只见到她扬起了头,浓密的睫抬起,那两汪黝黑的潭水忽然泛起了波澜,一圈圈漾开。那样的水波好似正在他心头淌,将他的思绪抚摸得如此匀和。

  空中的浮尘骤然滚烫,每一颗沙尘都似一柄小小的利刃直刮上他的肌肤。他将手上抓着的南汉军往身后一推,快跑两步,踢在面前两名兵丁口上,借力跳起,忽觉得脊梁似被一把利刃整齐地剖开,心肺肝胆都要出来。

  他当空翻腾下望,见一人手中长剑已变招刺向指他的口。剑青沉,满空的阳光都似被剑入。可就在这时,他依然在寻找她的眼神,从空中倒着看到了!她瞪大了的眼睛如此惶恐,她决不能为自己感到这样的惶恐;她右手攥着丝线死死捂在口上,仿佛刺向他口的那一剑已经让她痛苦不堪。

  她像在叫喊着什么,只是这一声好像隔了很久才传到他耳里:“冷哥!”

  赵裨将的闷哼声,伴着四下里的叫喝,随着那声“冷哥”一起,灌进风威冷的耳中。

  风威冷同时感到了自己剑上猛的一轻“喀”一声脆响,赵裨将身子往后弹出老远,手中长剑已碎成段段残铁。凌空下击,又仗有兵刃之利,天底下只怕无人可以挡他一招。

  风威冷一刻也不想再与这些人纠,直冲向木车。这时他与她之间只隔了不到五步,没有人可以在五步之内拦住他。

  她终于再也坐不住,站了起来,扶着车栏将手伸向他。风威冷马上就可以握住了那只手了。突然的她整个人一僵,风威冷看到一柄明晃晃的头死死抵在她的颈上,她咬着没有出声。“退下!”赵裨将厉声道。

  风威冷瞪圆了眼睛,握着剑的手如此用力,连皮肤都似要裂开。

  “退下!”赵裨将的面色有点苍白,手也在发抖,可依然声俱厉。他的手一抖,那尖就往里面陷了数厘,她的肌肤上顿时沁出了一颗血珠,顺着脖子缓缓淌了下来。

  风威冷退后了,他的足印每一道都入地三寸。南汉军都不由得略为松了一口气,可这时风威冷足尖在地上一扫,便有一块残铁飞弹起来,仿佛强弓劲弩出一般,化做一道眼难见的灰影直冲赵裨将而去。

  这残铁飞出的角度十分刁钻,赵裨将无论如何也来不及将手中女子转过来抵挡,眼见那灰影已将贴上赵裨将的喉头,四下里爆出一阵惊呼。

  哪知那赵裨将于此要紧关头,身手却异样的敏捷,整个人往后一倒,膝头将一名吓得软瘫在一边的女子冲身前一顶。那女子惨叫一声,额头上鲜血涌出,整个人已软倒在车栏上。铁片一飞出,风威冷身子一旋,不冲了上来,却见到了这一幕,不由微怔,而此时赵裨将已从那死去的女子身后爬了出来,手上尖已深深地陷了下去。

  “你要是敢上前来,我就杀了她。老子反正是个死!”赵裨将这番话也不知是在吓唬风威冷,还是在为自己壮胆。

  风威冷定了定神道:“赵将军…”那赵裨将却手臂一哆嗦,尖刺得更深,叫道:“不准上来,不准说话,退下,退下!”他这么一哆嗦,风威冷却看到表妹面颊动了一下,却还是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风威冷定了一下神,知道赵裨将这会子已是神魂不守,再也不可用强。便强自按捺,缓了缓口气道:“请问将军可是西王部下?”

  赵裨将满脸警惕,有些不情不愿地开口道:“你问这个干嘛?快些退下!”风威冷深深了口气,将剑收回鞘中略行了一礼道:“在下前在高大帅帐下效力,这女子是在下的家人,望将军将她还于我。待在下禀过高大帅,自会前往西王驾前谢罪。”

  “哼?”赵裨将听到“高大帅”这几个字,不由自主地往身边士卒们看了一圈,面色愈发阴沉,道“休说你这话是真是假,便你真是高大帅的人,小将有王令在身,若是你一句就给了你,小将在西王面前不好待。”

  见他如此不识好歹,风威冷好不容易下去的怒火又腾地冒了起来,他双目中煞气渐浓,喝道:“你给我听着,若是你将我妹子劫走,便是你逃回西王军中,也休想逃过我一剑!你敢不敢试试?”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兵丁们都有了些古怪的神气,这赵裨将面上更是阵青阵红。他臂上用力,死死地箍住了怀中女子,牙关打战、口齿不清地道:“我们西王的人凭什么怕了你家高帅?说到底我家王爷也是主帅,是堂堂皇家贵胄。小将便是一死,也万不能丢了我家王爷的人!”

  见他突然扯到这西王高帅的纷争上面,风威冷不由一怔。风威冷却不知,这西王寻思着要夺高平晗的兵权,因此严令入城之后,两军相遇,决不可退让——这是一心要挑起纠纷的。先前那赵裨将见风威冷如此勇武,心上其实也有退让之意,可风威冷万不该提到自己是高帅的人,又语含威胁,若赵裨将于此时放人,那便是触了西王的大霉头。回去后,若是手下的兵丁传了出去,只怕立即便是军法处置了。

  风威冷对这些内幕虽有所知,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许多曲折,更不晓得自己几句话已将赵裨将迫得没了退路。那赵裨将再也不容风威冷说一个字,嘶声叫道:“你退!你再不退我就杀了她!”

  看着表妹额上一颗颗渗出的冷汗和几无血,风威冷揪心地疼,终于抬起了一只脚,向后挪了半步。方才他于后退之时突起发难,这时所有兵丁都聚到了那车子左近,全神戒备,赵裨将更是将尖抵得死死。风威冷无论如何也寻不出可乘之机,只能万般不情愿地一步步退下。

  南汉军跟着赵裨将一起慢慢往后撤,风威冷不疾不徐地离着十来步,吊在后头。赵裨将显然是惊弓之鸟,浑身紧绷,一触即发,双目眨也不眨地盯着风威冷。风威冷一直没能找到时机下手。看着表妹已经咬出了血的嘴,他怨毒愈来愈深,暗暗地把“我风威冷今生不杀此獠誓不为人”这句话念了一遍又一遍。

  “将军!我们要往哪里拐?”

  “什么!”赵裨将手上猛抖,才看到已来到了一个路口上。

  风威冷发觉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转了一个圈,又回到了靖安大道上,这正是钟楼所在,与三义街相通。

  三义街上突然一片喧哗,数百兵丁往这边奔过来,看服是南汉军,可队列却糟糟地有如乌合之众,不一会儿路口上便聚了黑的一片。赵裨将面现喜,叫道:“兄弟们,快!杀了这人!”说完就一指风威冷。那些兵丁应声向着风威冷奔过来,赵裨将又叫道:“那人厉害,用箭!”

  风威冷正冷笑,却见杂乱的人群一下子裂开,动作十分敏捷,却不如方才那般狼狈。裂开的地方三人一伙抬出一架万钧神弩,只四五下曲指间就有五张弩弓正正指向了他。

  风威冷笑不出来了。他明白,即便是他自己也无法在弩箭出前冲过这十余丈间距。而此时,非但无法救出表妹,连自身的性命只怕都已难保。他看到表妹一直凝在他身上的眼神突然往天上移去,映出朵朵白云,猛觉不妙。方来得及叫了声:“不!”表妹脖子一低,便往那尖上撞去。亏那赵裨将胆子虽小身手却不慢,手一松,掉在地上。

  风威冷见他抓了表妹的头发“啪”的一掌在她脸上,再也忍不住就迈步冲了上去。赵裨将喝道:“放!”那几名兵士却也不必他发令,就将要踩下机簧。

  “谁敢!”三义街上又跑过来数千名兵士,与前头的南汉军成对峙之势,打头的却正是郑七屠。郑七屠见到了风威冷大喜过望,忙喝道:“谁敢动我风兄弟一,今休想生离此地。赵小儿,你敢么?”

  赵裨将见这等声势,自是不敢再硬,皮笑不笑地道:“我们哪敢得罪高大帅的人,是这位兄弟硬要与我们过不去。咱们是奉了西王的命为皇上选待女,这位兄弟却要抢人,咱们是没法子呀!”

  郑七屠面有难,扯了扯风威冷的袖子道:“风兄弟,算了吧!哥哥一会儿再给你找几个来!”风威冷怒不可当,一把甩开他的手,吼道:“那是我的未婚子!”

  赵裨将却“嘿嘿”道:“笑话,未婚子?那庚帖生辰,聘仪订书何在?”

  “你!”风威冷气得膛都要裂开了。

  正僵持着,突然蹄声得得,街面尘头大起,靖安大道的另一侧,一支人马拥了过来,看情形也有数千之众。当头的将领见了这情形自然不免询问,赵裨将便对他附耳言语了一番。

  西王那边的将领面目含煞,喝道:“我家王爷有命,大营与副营以靖安大道为界各驻一边,子女玉帛各取一半。你们若再无理取闹,难道我们怕了你们不成?”

  郑七屠听了这话,又看看了风威冷通红的眼睛,正为难间,忽有一骑驰来。“报!”那马上骑者高举令旗道:“大帅有令,我军止于靖安大道,勿要与大营的兄弟们冲突!”

  郑七屠接了令旗叹道:“风兄弟,不是哥哥不帮你。我们且回去,让大帅帮你想办法!”

  风威冷耳中听着他的话,极力镇静地想着:“我且佯作退去,那西王大营难道又拦得住我么?”可足下却生了似的,哪里挪得动分毫。他眼中表妹的面色愈来愈苍白,她突然大声叫了句:“你快走!我一定活着…”一句话未完已被几个兵丁捂了嘴巴。表妹也不挣扎,由着他们将她绑起来,巾,只是一双眼睛透过了晃动的人影,就那么固执地望进风威冷的眼中。

  风威冷踉跄后退几步,直到背心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株大树。那赵裨将得意一笑,却还是笑得有些胆战心惊,命围在兵丁们抬起弩弓护在四周,缓缓从风威冷眼前退去。烈当空,风威冷眼前白晃晃的有些发晕,他死死地合上了双目,口憋闷得如要开一般。

  直至蹄声渐从耳边消去,风威冷方睁开了眼睛,入目是郑七屠关切的大眼。风威冷脑中一时纷无由,好不容易想起一点事,忙抓了他,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头一个入城的吗?怎么西王的人还在我前头就已跑到了城中来?”

  郑七屠骂了一声道:“红孩儿这狗娘养的,他妈的,谁能想到这杂种瞧上去人模狗样的,居然也这般损?妈的,你说这人平里老子还当他是个英雄,还指望着能和他正经八百地打上一场…”他还待口沫横飞地说下去,风威冷已忍不住吼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哼,我们正在东门打死打活,红孩儿这小子一见形势不妙,就开了北门放了西王进城!”郑七屠的拳击在树上,枝叶哗哗作响,他恶狠狠道“定然是大帅上回遇袭时他就和那狗王私下里有了什么密议!他将强弩用在东门,那明摆着就是要消耗掉我副营的兵力,好方便狗王夺权。幸好有风兄弟你帮了一把,否则定然已经让他们得逞。他们居然还贪心不足,跑到东门来抢弩弓!东门这边正,竟让他们得手了去。”

  风威冷终于想起最要紧的事,忙问道:“那西王可有进城?”

  “听说已经进城了,”郑七屠一怔道“你想干什么?去劫营?风兄弟,虽说你艺高人胆大,可这却不是儿戏呀?”

  “可我妹子的性命却更不是儿戏!”风威冷面色阴沉,道“你若当我是兄弟,便将他的住处告诉我。”郑七屠犹豫了一下,四下里张望一回,确认部下们决不能听到他们的言语,方才附耳过来道:“据我方才得到的消息,那狗王眼下驻在城北裕松园!你可知裕松园在何处?”

  风威冷自然知道裕松园在何处。他轻易地越过了西王人马的布防,钻到裕松园外百步之地,己见守备森严。他小心翼翼地在屋角穿行了好一会儿,方避开了巡逻的侍卫,潜入园中。只是这裕松园占地宽广,房舍众多,一时无从寻那西王踪迹。

  他正发愁,却见前面过来一队巡兵。风威冷直拔而起,两指一扣,屈身于斗檐青瓦之下,南汉军青灰色的号衣不时在视野余光中一晃而过。他这一路跑动,额上不住沁出汗来。汗滴在眉梢积聚,他不敢去擦,那咸温的水珠便一径地落了下去,无巧不巧地滴到了队列中最后一名兵士的后颈处。那兵士愕然去抚领后的那一刹那,一点金星正对着他的眼睛来,额心上已是一凉。

  风威冷一剑刺下,先杀了那个发觉他的士兵,手在屋檐上一搭便翻上了屋顶。下面的南汉军纷纷大叫,可等他们搭了人梯爬上来,风威冷已经跃过了三四道屋脊。他此时已知不能得手,只得狠狠心,往外逃去,他估摸后面的人已经上了屋顶,便从屋上跃到街心。

  风威冷两足方一落地,后心里突然像被火团中般灼痛。他大惊失,身子往前直蹿,前面正有一间屋子,风威冷一掌击去,那屋上的窗碎成屑末,他的头一低,整个人就钻了进去。他心知偷袭自己的必是红孩儿无疑,手中宝剑早已出鞘,果然一道红龙直噬而来,被他的宝剑正正挡中。两样神兵碰在一起,尖鸣声伴着剧震,将风威冷的胳膊与头脑一起震得发麻。

  可红孩儿显然也极不好受,他一个跟头倒退出屋,面色在炽烈的光下显得有些苍白。风威冷只来得及回望了这么一眼,就趁机从另一面的窗子里翻了出去。他身子犹在半空,就见到这家后院里,百余人的兵士手执戟列阵以待。数百双眼睛整齐划一地盯着风威冷,没有兴奋,也没有惧意,只有一种从刀山火海里历练出来的那种骨子里的悍意。

  风威冷觉得浑身都冷飕飕的,眼角瞥到距院墙五丈处有一株樟树亭亭如盖,便挥剑向下拍击,庭院中的兵士们好奇地看到那剑猛地一折,好像半空中真有一道眼看不见的水面。借这一拍之力,风威冷的身子在空中陡然拔高,手捞住了一树枝,那枝条起,他的大半个身子便要伸出院外。兵士们都是久经战阵的,怔讶只是极短的一瞬,便各自反应过来,七八枝齐刷刷地向着风威冷身上钻去。

  风威冷听到身后杀机已至,他反手出剑“当当当当”将那些挡开了去,他眼中已看到院外的街道,正有喜意,突然左肩上一痛。他甚至在觉得痛之前就已一跤跌下院墙,他右手胡乱在肩上一拔,就出一枝朱漆长箭。风威冷浑身都有些力,他自知这一受伤,再非红孩儿对手,更何况他尚有数百名兵相助!

  “纳命来!”红孩子狞笑的面孔出现在墙头,风威冷撒脚就跑,可那红孩儿手拿长矛,已奔风威冷而来。

  “风兄弟伏下!”风威冷听到是郑七屠的声音,大喜仆地,只听得弓弦铮然作响,几道厉风从他头上掠过,红孩儿一时顾不得去伤风威冷,挥矛挡开那几枝箭。

  风威冷全力冲刺,郑七屠伸出手去,风威冷与他双手相握,就被带到了他身侧的一匹马上。红孩子惊叫道:“红鬼!”风威冷低头一看,下果然是红鬼,红鬼听得旧主召唤,也觉得十分兴奋,高扬双蹄长嘶不已。风威冷狠狠一拳打在马头上,红鬼悲鸣一声,终于被风威冷催着向北跑去。郑七屠殿后,出数枝箭来,一一了出去。可他的箭却不是向着红孩儿去的,而是向两侧的房舍。风威冷有些不解,再看时已见着箭处青烟腾起,火头高蹿,方明白了郑七屠的用意。

  风威冷隔着纷的烟尘与红孩儿四目相对,但迅速扩开的火场即刻就打断了他们的对视。郑七屠得意地大笑:“去你妈的,谁也别想伤到我郑七屠的兄弟!”在他的大笑声中,二人策马狂奔而走。 WwW.eaIxs.cOm
上一章   庶人剑   下一章 ( → )
遗爱小说网免费提供《庶人剑》的免费阅读,庶人剑免费在线阅读,庶人剑在线连载及下载,希望本站能给您的阅读带来安静与喜悦